奉元殿中,景幸华一边批阅奏章,一边吞咽着凤执喂过来的汤药,眉眼都不带闪烁一下。
“阿昭这定力,修炼的越发超神了。我要是有你这定力,宋太傅怕是做梦都要笑醒!”凤执想起自家那位一点小事都能惹得炸毛的太傅,一脸无奈的笑容。
景幸华开声道:“世子天纵英才,不需要似孤一般勤勉不息,来日也能做到政治清明,国家繁荣。”
听到景幸华说这话,凤执那好看的眉眼之上,笑意更深了,刚开口准备说些什么,余光就瞥到殿外到来的一袭白衣,眼神突然落寞下来。
银修处理完瑶光的军务,就连夜赶回了西都,一路不眠不休,换了三匹马,只为尽快见到景幸华。
奉元殿的守卫们还来不及行礼,银修已经快步踏进了殿内,守卫们看着银修清俊挺拔的背影逐渐远去,面面相觑,最后悬着胆子决意不再进去通报,以免叨扰女君和王夫相聚。
银修径直的走向景幸华的书案前,还剩几步远的时候,凤执已经起身,拦在银修的面前,眼神飘忽而过,将手中喂了一半的汤药,端端的放到了银修的手掌心。
“汤药温热,华辛君,有劳!”薄唇轻启。说罢,凤执洒脱离去。
凤执走出奉元殿的时候,一阵舒爽的微风拂面而来,他抬头看蓝天白云,只觉澄澈明净,晴空万里。景国的早秋,天朗气清,惠风和畅。
凤执却突然怀念起,景国的冬季朔风,大雪压城。
他认识景幸华的第一个冬季,因为大雪封路,他停留在景国王宫月余之久,他虽见过比景国更北方的北地飘雪,但是他仍觉得景国的雪景尤为美丽!
他认识景幸华的第二个冬季,他离家出走,鬼使神差的来到了景国西都,元宵节那晚,景幸华看了那对孩童多久,他便看了她多久。他请她吃糖人,她却带他去了酒肆,诓他尝遍景国的烈酒,他第一次感觉到不胜酒力!
层波潋滟远山横,一笑忆倾城。
凤执突然举起自己的手掌,双手空空,他没能牵住她的手,也没能握住那只玉碗。
不,是他亲手将那只玉碗交付了给旁人。
就在刚刚,还有当年!
当年,景国少君拒婚的消息传到永怀殿的时候,三皇子慕容许气愤的摔碎了殿内所以能挪动的物件,他笑意轻浮的把玩着手中的玉麒麟,缓缓开口:“殿下勿恼!”
“那景国少君虽然轻狂,但他说不定能对殿下别有用处!”彼时,他为永怀殿那位机关算尽,未曾想过会有今日之局面。
慕容许闻言,神色疑惑:“轻言,你倒是说说,是什么别有用处?”
他是怎么劝谏慕容许的?他说,瑶光这一任年轻的王室子弟,尽数平庸,唯有银元的次子银修,天资异于常人,又极得王君银简的喜爱,来日恐为瑶光国坚不可摧的一道的城墙。
若是有个去处,能将银修困住,那么瑶光王室之中,再无杰出之辈,将来慕容许要控制瑶光王族,便轻而易举!
慕容许听后大为惊喜,连连赞叹凤执,玲珑心思,高瞻远瞩:“轻言呐轻言,本宫得你如得神助,你总是如此物尽其用,你说的这个法子,极好,极好!你等我我寻个合适的时机,就去同父帝进言。”
凤执回忆完,自嘲般的笑了笑,自己下的一步棋,自己可不就得收局么?
所以,他得退!
景幸华和银修大婚前夕,他按住自己波动的内心,喝下一坛苦酿的时候,他退了!
光华古墓里,他行经死路,见到活着的景幸华安然无恙的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,他退了!
还有刚刚,银修走进来的之后,他将那半碗汤药拱手相让的时候,他退了!
银修接过凤执放到他手掌心的汤药,眉头不由一紧:“这汤药苦涩,君上受苦了!”
景幸华看到银修进来,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羊毫,脸上带着淡淡笑意:“孤已经大好了,只是医官开了一些调理身体的药膳罢了,不必担心!”
银修走到景幸华身边,准备慢慢的将汤药给她喂完,他刚舀起一勺还未送出去,景幸华已经双手接过玉碗,一饮而尽,又极为迅速的用衣袖擦拭了唇角的药渍。
一整个动作,一气呵成,银修甚至没来得及出一个声。
“这汤药喝多了,久而久之就不觉得苦了。”景幸华飞快说完,然后才看向银修。
银修愣了一下子,才收起已经空了底的玉碗,嘴角轻扬,难得露出一丝浅笑:“君上,总是这般坦诚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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